杨于军诗选：冬天的花园（40首）
作者：杨于军，84级科技英语专业。著名诗人、翻译家。现为广东省台山市第一中学英语教师。1985年开始诗歌和散文写作，有诗歌、散文及译诗发表于《当代青年》、《诗刊》、《诗人》、《人民文学》、《诗林》、《星星》等杂志期刊并收入多种诗歌选集。部分作品获《诗歌报》、《草原》、《芒种》全国万家诗会等诗赛奖。
我为你写诗
（1）
冬天 我为你写诗
河水冻得很结实
我小心地走过
你在看我
我知道你在看我
可我还是小心地走过
春天 我为你写诗
小沙子离开风 落到我的窗沿上
短暂是快乐的
久居也是快乐的
窗子与风都不寂寞
夏天 我仍在为你写诗
午后的小路也让我疲倦
我就在音乐里想象 飞翔的星
想着 想着 天就蓝了
秋天 我到麦田去过
你不在
我找不到你守望的小屋
从空荡荡的街上回来
我想 秋天
我也该为你写点儿什么
（2）
你的声音模糊了
你的微笑也就跟着模糊了
那条深不可测的河
在春天
让我记下每一道细小的波纹
然后对我说
春天是不存在的
可春天的感觉是真实的
路很远
我也只能让那些汽车在我脑海里穿行
我的想法让我
苍白无力
我还是说不清它们
冬天潮湿寒冷
地上都没有影子
没有迷人的飘动
冬天给我留下的太多了
就仿佛什么也没留下
你身上的雪好厚
你就愿意只是站在那里吗
我漫不经心地走着
却永远走不出自己的影子
心也绝不会先我而死去
每个季节里
我都有些温柔的事情需要想
（3）
如果我很小很小
在窗子上看雪的时候
就认识你 你也很小
你会和我静静地坐在家里吗
你会象我一样用手指在冰棱花图案上
印一个个小小的圆点儿吗
然后用嘴把又白又硬的手指吹暖
你会吗
很小的时候
我就有很小的悲哀
我多想让一片白白的小雪花
永远在我手上落着
我多在四季里都能看见我在初雪中
认真地留下的那排脚印
我有多少幻想就有多少悲哀
那么你的
你的悲哀就只是你的沉默吗
那么 也许
我也该沉默了
或者和你一样
坐在火炉旁
看劈柴在炉膛中作响
雾中许多陌生的面孔
我总要去一个地方
我去过很多次
很多次我都在想我从前的样子
可我无法完整地回忆
我曾唱了些什么歌
我不能久住
我的小房子还没有搭起
风中的草图
若隐若现
我甚至不能在我走过的路上留下标记
许多声音从各处传来
让我不知所措
我站着
直到它们在我身后合成
我终于又能唱一首歌
而我自己
也象是一种声音
冬天（2）
从外面回来 衣服冰冷
我不敢走近屋子里的人
其实我不喜欢冬天
只是喜欢雪
喜欢它们和一样转瞬即逝
让我难过
门前的小路没有脚印
我为我的灵魂守夜
想你孤独地和我在一起
固执地要我相信
冬天还会有许多 在我窗外
还会落下同样的雪
同样温柔地重复我的名字
其实我不喜欢走路
我只是喜欢在路上的感觉
十二月的诗
冬天她真小
走到雪人后面就不见了
周围的树都圣洁起来
睁开眼睛就是走进另一个世界
闪光的屋顶都很好看
闪光的路都很滑
她不出门的时候
屋子就暖和起来
向外望着
就到了十二月
圣诞树被人砍走了
她想出走
推不开雪封住的门
她就在镜子前
细心穿好妈妈的衣服
病中（2）
我未曾看到的事情
都以某种方式远离我
昨天也是这样难以回想
我独坐房中听瑜珈音乐
如果一支音乐就能充满时间
我最好放弃别的
我只有这房子
门前的草地和小路是我不能奢望的东西
我珍惜宁静
在若即若离之间读别人的故事
夜晚来之不易
我只等待一次
我的想法总是没有结局
像一个希望的空壳
我不会告诉你
我曾经的生活 因为
我知道
你也如此
小孩
那是早晨
一个小孩
站在栅栏后面看我
眼睛好奇怪
像凉而新鲜的梦
睡在露珠里
我已经累了
坐在石头上休息
想我走过的那些房子
淡黄的灯光诱惑我
窗上没有影子
我也从未停下来
现在我在想我曾怎样地走着
却发现我的眼睛在看栅栏
后面已经没有小孩
我不再想什么
就一动不动地望着
也许
他还会出来
他安静的眼睛 会微笑
离开的人
我不再对眼前的东西失望
我知道
我离开后它们也不会变成什么别的
就象我坐在这里
让想象的阳光温暖着
走回过去——
冬天
一座白色的小房子
没有人进去或出来
我只把那些美好的东西留下
离开的人应该微笑
就象给分别一个温柔的名字
很多次
我看着你离开
有时候是我自己
这一切都可以成为美好的回忆
因为
我是个
不爱记仇的孩子
自由（2）
我多想在静静的夜里
独自坐在海边
看不到光亮 就听水声
只有海和天空和岸
唯一的深蓝色
这就很美
也让孤独成为一件美好的事情
身后是我曾经的梦
轻悄地走过我
再也没有声音
我也不再把自己想象成什么
每一道波浪都是纯洁的
忧郁或快乐
流进沉沉的夜色
流过一颗心
象我的记忆
象那些翻开的书本
告诉或不告诉我什么
都让我宁静
自由（4）
从遥远的地方走来
我又沿路返回
在路上
我遇见自己
这时候
夏天已经过去
我又在看那条路
怎样穿越夜色
在夜里
每一座房子都可能是我的家
可是我感觉 我已经习惯了行走
习惯了
听自己的脚步声
于是我望着更远的地方
我手插进空空的口袋
曾经
有这样一首诗
在一个远远的小房子里
看白色的栅栏 就会想起
冬天在我们之间落下雪
我独自走在街上
想象已经很温暖了
仿佛你在对面轻轻地低头
现出了一个似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的
已经变得很模糊的微笑
在北方
这是最宁静的时候
我还象从前
喜欢走得无影无踪
听不见人们的喊声
可我愿意人们想起我
象想起一首诗
——
在夏天美好地流动
在冬天美好地结冰
昨天
有两个坐在石头台阶上唱歌的女孩
在我回家的路上
天还很早
我故意走得很慢
看旁边的树木已穿好黄昏的衣裳
梦是不能重复的
那首歌我也听过多次
可我希望在这里
直到她们离开
白天夜晚界限模糊
我将唱起没有人唱过的歌
让你感到雪之后的温柔和空中陷得很深的星星
我多想忘记白天的事情
忘记白天的事情
夜晚就显得简单
我就会相信自己
相信这一切都是一个美好故事的一部分
每个细节都需要很多时间就像每一片树叶都需要很多阳光才能变黄
不知要过多久
我才能在一个早晨
高兴地走向你
把你期待的那本书藏在身后
童话（2）
离开你时你还是个孩子
我去远远的北方等你长大
我想知道
你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我坐在门口
听风带来你细小的声音
我相信
只要默念你的名字
梦里就能看见你
看见你的夜晚很温柔
你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我什么也不能说
天冷了我把门关上你都会难过
我只好去雪地散步
雪还在落着
人们不知道我来自哪里
过去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你的名字
你不是一本想翻开就翻开
想和上就合上的书
你不是飘来飘去的窗帘
天亮了就被卷起
你不是和我一起站在冬天
看雪的那些树木
你不是一个我愿意和每个人
都谈起的话题
你到来之前我就知道
你是春天一个偶然的日子寒冷寂静
你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
被人在梦里作成
你是我的故事开始了这么久
还没有出现的人物
你是我创造又压在枕下睡去的时间
命运（3）
早晨醒来
窗外的每一片叶子都变成一个人
站在一起 不能说话
我感到风已临近
会把它们点燃
黑蝴蝶在低低的空中飞
我以起来
将在白色的走廊里行走
感觉叶子焚烧的气息
充满诱惑
当我走进另一道门
就会发现
身上的外衣已经潮湿
先验/感觉
北方的冬天总是很长
像坚实的等待
冬天
我会把墙壁换成黄色镶板
在那上面画太阳
然后
带着温暖的心
站在雪里
如果雪也落在你的眼睛里
你不要失望
那些不爱讲话的树
也站在那里
带着凝固的表情
当你不再认识它们的时候
你会发觉
你也变了
流浪（2）
午后的阳光静而疲倦
我离家很远
在林子里 从一棵树走向另一棵树
用小刀割树皮
忽然割破了手指
把它含在嘴里
我开始心疼那些树
但是我没有流泪
然后我沿着河边走去
想天冷了再来看它们
那时河水会冻得很结实
我会从河面上走来
自述（1）
我走错了门
坐到一位医生面前
恶作剧地讲我对疾病的想象
装模作样地咳嗽
忽然咳出了血
我便真的成了病人
孤独在床上
我像孩子一样依恋走过我的人
他们都同情我的病
而不同情我
天天都有人翻看我的病历
并且一个陌生人不断填满那些空白表格
我不想说话
就固执地靠着床板
后来那个医生来了
他说过的 我没有病
他还说过 我做个医生倒是挺合适的
那时我刚刚醒来
我模糊地笑着
夜雨
你一直一直在敲门
等我醒来
你就走了
你一定站了很久
影子陷进门板
我用阳光涂了好一阵都没涂掉
我只好坐在房子里
把邮票贴满墙
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我感觉天在下雨
随便望出去
你就是走在雨中的人
冬天的愿望
冬天你坐在炉火边
温暖地思想
月光已经照到了你的门
我想在这个时候离开
不让你的门上留下阴影
这是一个简单的愿望
我要到树林里去
看到些雪覆盖的脚印
几棵没有被砍倒的树
一定还在那儿
在我走过的时候
和我一样思想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愿望
然后我会回来
告诉你冬天我在哪里
那时我就很高了
站在那儿和树木一样
等雪化了
你和我一起
去看那些脚印
那些树
这仍是一个简单的愿望
重逢
我们想了你很久 等了你很久
然后你真的坐到了我们面前
我们睁大眼睛看你
用麻木的手指触摸你
怀疑你是不是我们想了很久 等了很久的那个人
你的沉默证实了这一点
你还没变
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听说你去的那个地方
很冷很冷
那么最冷的时候你会干什么
想你的时候 写信
不想时 写诗
非常想的时候
我们就只能是非常非常地想着
想着
你就来了
我们又能在一起 一些天
那些天 我们不知道应该怎样和你在一起
真的 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 那些天也就那么过去了
我们送走你
摸黑回来
推开自己的屋子
真想看到
你
还坐在里面
书
当许多人从书中走出之后
我 走进一本书里
同陌生人一起欢乐和痛苦
又不断地嘲笑自己
对于悲剧
我不是相信
而是需要
我需要像神一样端坐在自己的影子里
有时候
我看不清手上的笔
我在潮湿的鬈发里酣睡
一个形象黯淡后再没有当年的色彩
一种心境残缺后不复完美的宁静
我独自睡去又醒来
继续翻阅----
这本书至今没有名字
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的时候总在自言自语
并且确信
交谈
不过是和一个需要你的人一起做梦
一个人的时候无法自欺
晚上总有些地方和早晨不一样
就像一首歌
需要修改歌词
一个人的时候也能知道很多
看很多姿势和表情
不会离开或走近
一个人的时候不爱出门
你愿意把阳光藏在屋里
然后望着窗外
一个人的时候
你想成为好多人
人们看见你就看见自己
你想让他们和你一起唱歌
一个人的时候
就是一个人
总想点儿别的时候
晴朗的日子
晴朗的日子
还会有很多
我还会走在街上
在人群中
而我不能不想点儿什么
想起什么 就回到家里
继续画你的肖像
我的小屋不会过于明亮
每一支歌
都不是最后一支
那是夏天的声音
我忘了天还很冷
唱完后它们离我而去
我继续涂改你的肖像
可我画的总是你过去的模样
我只好放下笔
让手慢慢变凉
这是晴朗的日子
什么都没有
只是阳光照在我的墙壁上
这样的日子
还会有很多
夏天（1）
午后阳光静而疲倦
我离家很远
在林子里
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
用小刀割树皮
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我把它含在嘴里
开始心疼那些树
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我沿着河边走去
想天冷了我再来看它们
那时河水会冻得很结实
我将从河面走来
夏天（3）
夏天我们在时间的深处活着
我们忘记了时间
镜子里的路没有尽头
对话还在继续——我们像两面对立的镜子
我在夏天的祭坛上放了很多
如果我不会死
我还会爱很多别的人
我感到你在我肩上的手慢慢变凉
但我无法把它拿开
它已成为我的一部分
夏天总会有一个人
坐在远处的断木上弹吉他
我们找不到他
我们不再走动而是用文字
把自己关在
夏天的房子里
过客
那些并不急于知道的表情
使你讲述自己
天晴了 雨后的路面很干净
你不拒绝看两边 你不拒绝 对有趣的人和事微笑
你们都在这个时候行走
感觉清凉新鲜
你想 仅仅为了活着
人们就得走这么多路
就象在不同的布景中看同一场戏
可你不能预订
生活 不是一场可以预先订票的戏剧或电影
如果你偶然错过了某些情节
它们也不会再重演
四月（1）
爱人死去多年我才开始写一首挽歌
你的墓地 像早晨一团青青的雾
这时月亮已经落下
太阳还未升起
你美好地死去只因为
你死得年轻
白天我快乐地和人们在一起
夜晚来临就旧病复发
我的床上空无一人
情绪在各自的时刻到我身边静坐
象忠实而胆怯的女孩
许多歌就这样诞生了
连同我的爱人
从月光中醒来
我的思念让你一次次复活
这样你才能读懂我的诗
夏天（7）
这些是否就是那本书上删去的部分
它们在这里已经很久
没有人知道
全部的意义也只是我们所能给予的意义
因为我们在这里也已经很久
总能认出我们渴望的一切
没有的更多的语言
沉默
我在阳光遍布的上午 沉默
在你日渐茫然的眼神里 沉默
在布鲁斯的节奏中 沉默
一天 两天 三天
过着常人的生活并沉默
想着另外的事情而沉默
沉默 在我的文字里
我怀念一个人的夏天
我怀念流泪的日子 等待的日子 漫无边际行走的日子
我怀念
那些我没有交给的日子 还有
我的文字不能触及的地方
我无法象星星一样 自由地出入黑暗
我希望如果你偶然到来
你将看到的是我的文字而
不是我
或者
根本就没有我的文字
只是天空的颜色透过窗子
落到我光滑的桌面上——
雨 是一种解脱
你暂时忘记了雪
一个接近早上的梦
我们不说话 在草地上走
变硬的草根划伤了我们的脚
黑星星长在农人房子的旁边
我们的手被染成紫色
更远的地方有鸟儿
在楼顶和电线上
我们的分离是一种缓慢的过程
就象谁也不知道夏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它带给你好多你不需要的东西
而我只想站在这里
在细腻而白的石阶上
随便想什么或什么都不想 只有
你的背影
歌声 以及夏日里偶然的风
日子（3）
你走了
夏天的某些时光
疲倦的树木、椅子和栏杆 还有
或远或近的爱情
是无法改变的众多已成事实的梦
我的情绪在水上流动
我渴望一个单纯平滑的表面
我的感觉
超越
迷惘
无可奈何
怀念
是宁静的满足的死亡
切开的水果浸透了我的书
永远处于边缘
只在某个瞬间
我成为我所写的那个人
我接受了现在
也就接受了你的过去
你有很多时间
它们让我不安
我用我生命中幸存的部分写作
——
晴朗的黄昏
你离开了
我的梦没有明显的伤痕
童话（3）
太阳住得很远
它的庭院明亮芬芳
一只长着好看翅膀的蝴蝶
在我不动的时候它会
落在我的花衣服上
我静静地看它
不知它是否也在看我
后来另一只蝴蝶经过
它们一起飞远
太阳在它的房子里睡着了
我才发现它是黑的
太阳
象一个玩累了的孩子
又象一个孤独的老人
走路时 太阳仍然不爱讲话
它会用祥和的眼睛注视
用想象
和愿望
占据一颗心
给爱人（1）
我在阅读一个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
我阅读
因为期待改变
期待告别眼泪和书籍
我将走在路上
我的小屋为我祈祷和收藏旧时的衣裳
我必须学会离开
我必须能够离开
等待你的美丽成为肖像
如果还有雨淋湿你的墙壁
如果还有许多夏日午后你不安的睡眠
你会不会点起一支烟想我
想我爱你的时间和耐心地为你做的每一餐
我宽容地忽略你所有任性的眼神
不再相信转世和轮回
蜕变成异类
仍然无法逃避温暖潮湿的感觉
一起走路的时候
我不认识你
我喜欢你可能到来的每一段时间
朦胧的心境 若有若无的音乐
所有未曾实现的一切
我喜欢那些死去的人写过的东西——
我停下来只想休息一会儿
而我却睡着了——
梦里我是一幢房子的主人
我有宽大的玻璃和长长的窗帘
我听到你紧靠着门的心跳
等我漆好我的墙壁
就会给你开门
如果你爱过的人不只一个
你一定会发现他们的相似之处
我孤独而充满想象的时候
所有的女人都可能是我的情敌
我无法活得更具体一些
以后的日子我会继续读那些文字
直到它们对我失去意义
像一片温和的废墟——
我见过许多古老和年轻的废墟
就在我们一起走路的时候
病院里的情人
叶子翻飞
在你走过的路上
我回来
把花放在你从前的门口
象小时候一样
我吻你的眼睛
不让你看我
而我知道
我将在不同的地方
通过很多人
看你
还有
我的部分
总会穿过时间
与你会合
没有年轮的树
我睡去
隐藏了许多表情
一棵树
在水中多年
我让长发飘散
我羡慕鱼和水草的自由以及
被异类吞噬前还保持的优美姿势
而我却因为思考而变形
就象
你脱下来的衣服
带着你的气息
沉浸在水里
太阳
我喜欢在一个晴朗的上午
擦窗玻璃
我的手指在你的目光下变得透明
以及我的身体
我只是一只梦想的容器
所以有时会显得空虚
我隔着玻璃窗爱你
真实却不可企及
我延长的指纹
互相交错、覆盖
重复你讲给我的事情
最终我会回来
在你身边
我只是一小块
随时准备融化的冰
给爱人
我从田野走来
花瓣留在我的长裙上
让我变成一个美丽故事的一部分
其实
我只想 做你花园里被修剪整齐的树木
用我的身体装饰你的房子
或是一件古老质朴的家具
用我一如既往的心温柔你
给过去的诗
我轻轻拭去你相片上的灰尘
看清了你的笑容
原来你还在看我
你一直在看我
你笑得很宽容
不象传说中的那么无情
甚至让我愿意和你随风而去
可我知道我不需要说什么
微笑
然后离开
这样我的感觉就不会
被文字改变
而我的心
总会在另一个地方
为你绽放
我已经长大了
依然会等待
但不会为等不到而黯然神伤
四月（4）
我走过你的时候你正在端详一只面包
也许不是你
不过我完全可以想象是你
专注的神情就足以说明问题
所以你会忽略我
你忽略我
因此让我的思路保持完整
人们在一起
总是有意无意地彼此伤害
伤害
又使我们变得丰富、细腻
还有我过去的文字
会让人们怀疑
我现在对他们的感情
而那维系我们的
有时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使我无法接近你
夏天（7）
我像一只刚从冷藏室里出来的水果
身体布满水珠
风扇让每个屋子无奈地旋转
我是一张被吹落的肖像
蝉声争先恐后
它们显然比我善于表达
我的领地仅限于建筑和树荫
我与这个夏天格格不入
尽管已经构思好结局
我不能离开 因为夏天刚刚开始
后记
我追求超然宁静透明清纯的诗
和虔诚自足的生活
我在一个海边小镇住下来
认真地生活
安静地写作
不惊动任何人
从教18年
我感觉我仍然热爱我的学生
热爱教学
老师是我能找到的仅次于牧师的最理想的职业
在阿拉雷特中学教师办公室门上我发现这样一句话To teach is to touch the souls of lives”（教育是触摸人类的灵魂）
我想诗是和人的心灵最靠近的一种存在
当一个人被爱充满时
他所说的话就可能是诗的语言
用英语表达就是 “Love give you wings”(爱给人翅膀，让人飞翔)
“Love is what makes you smile even when you are tired” （爱是使你在在疲惫不堪时还能微笑的）
但是当你爱着一个人在他面前你又很难始终是你自己
于是你把自己涂成各种颜色
变换各种形状
为了让他看见你而又看不清你
写作对一个敏感而善于思考的人是再自然而然不过的事了
我不过是一个醒来很久
还坐在那儿为梦所迷惑的孩子
我走得很轻
不想惊动什么人
我要到世界另一面去
盖起很多好看的小房子
等早上的雾散去
人们就会看见它们
他们可以站在远处或走进去阅读我白色的墙壁 不过那时他们不会再找到我
我已经走远了
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坐下来
晒太阳
生命是流动的
永远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我想我们现在的世界只是其中一个
很多中的一个——
诗最充分地利用了语言文字的模糊性
当你感觉你无法表达自己时
这种文字使你表达了更多的东西
又下雨了
我睡去
梦见满屋子都是脚印
树林——站在里面我想我和他人没什么两样
鹿仍然眷恋着森林
尽管它在森林里受了伤
我越受到束缚
我的想象就越放任不羁
我梦想的鹰
被自己的翅膀束缚
你的心就象桌子上那棵洋葱
每剥开一层都让我更多地流泪
爱你是一个不断被你吸引又不断企图挣脱的过程
我想在下雪的时候去看你
让我们的交谈不留痕迹
除了爱我们的人
谁会为我们珍藏我们的过去呢
房子——每天默默地看着我把梦放在里面然后离开
我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因为我有一座安放梦的小房子
我已经找到了一座收藏梦的小房子
我想我可以在这里安静地度过一生
心事是一种流动的音乐
感觉就是一切
这个世界的价值就在于感觉
我给自己心里的音乐填词
而我的文字
又被放在另一种音乐里
被唱成歌
2003年在澳洲维省玛莉仁书院参加弥撒时，从大卫神父的那里抽到的启示——
我希望，在我的最后一天到来时， 我能够毫无遗憾地说： 我已经用尽了你赐与的所有才智。
上帝创造了一个不完美的我， 而我的一生都在做着这种修复它的徒劳
不是全部
永远不可能是全部
我不能给予或者得到的
变成了我的文字
我对所有在我生命中留下印记的人充满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