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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
2019年07月20日 14:57 

入学


 

作者:石华宁自控79级。曾参与创办华商报,并任西安华商报总编辑助理。现在西安大陆电力设计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网络作家,发表大量博客文章。


 

    暮云簇拥的夕阳在淡淡的沉默中落向山岗,空旷的荒野又响起了一片秋虫的热鸣。乡村静谧的薄秋好似在风中漂流而来,一条曲径引我在依恋中向前走去。可惜在家乡的黄昏里散步,这便是最后的一次了。

    两天前,我在期待中终于收到入学通知书。本来我一个人是可以去学校的,可是父亲执意要去送我,还说:“你没进过城,城里人多车多,我不放心。”看他这几天高兴的神情我依从了。然而在外不如在家,父亲常对我这样说。在家我习惯于夜间读书,父母担心熬坏了我的身体,每天晚上都要催我早早地休息,以后,即使他们有千般关怀万般疼爱也难以做到了。家庭的温暖,父亲的慈爱,一想到就要在此分别,这时我才感到了一层凄恻难言的愁苦,任重道远,我只能在心里反复叮咛自己,不要忘了,一定要经常地写信回家。

    我们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到学校,秋天的季节,阴雨连绵,死气沉沉的天气没有一点气力。父亲特意领我来到街上,还是从前的样子,父亲的嘴经常闭着,很少说话,我们只是默默地朝前走。他给我买了一件上衣,我让他给自己也买一件,他摇摇头说:“不买,不用买。”在回来的路上,我劝他在城里多住几天,可是他执拗的脾气很难说服,硬是要第二天就走。

    第二天,我送他去车站,我们走在湿淋的马路上,两边的梧桐树不时飘下几片黄叶,天气还是一阵阴一阵雨的。父亲突然笑着说:“你以后就是知识分子了,再不能像家里的样子。”不同往日,他这次说话不是训斥,也不是叮咛,好像第一次对我爽朗地说话,我郑重地听着,心里分外激动,他的话像铁一样的沉,又像火一样的热,一字一句落在我的心上。走到一家商店门口,他走了进去,买了一把梳子和一支牙刷塞进我的背包里。在农村我们很少见人刷牙,也只是听着城里的男人也要梳头。对着这简单的礼物,我心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在平时,我常看到他的是一副严肃的面孔,也很少听到几句关切的话语,但从他的眼神里,从他的身教中,我无时无刻不在体会到蕴含在他内心的希望和关怀。

    到了车站,雨又下大了,雨珠一滴一滴从树叶上滑下来掉在地上,天好像要黑了一样的阴沉。父亲看着我,把手伸进衣袋里,摸出十五元钱递给我,问道:“够不够?”我低下头,看见他又粗又大的手捏着钞票,我真是有些敬畏,两个月的劳动才能换来这十几元钱,在街上他连一杯水也是舍不得买的!我激动地接过钱,手上体会到了一股热乎乎的力量。没等我说话,父亲又把手塞进内衣里“再给你留三块钱把”,我犹豫了一下,只觉得眼眶湿润,然后又一次接过三块钱来。给家里他什么东西也没有买,把手上的钱全给了我。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厚爱,在默默地传递中,洋溢在我的心上,汽车还没有来,他说:“你穿得少,就先回去。”我只是嗯了一声,却依然郑重地陪着他,并没有离开。

    等汽车来了,他进汽车坐下。这时细雨凉瑟瑟地洒在我的脸上,我目送汽车一步步离去,一直消失在隐隐的雨幕之中。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我感到了内心的空虚与责任的压抑——我已经大了。

    秋去秋来,又一个多雨的季节。我脚上的布鞋已换成了皮的,但是心却依旧依偎在父亲的手边。天旱的时候,我为田里的庄稼盼了一场透雨:天寒的时候,我总要在信中叮咛几句,让父亲一定要爱惜身体,多加几件衣服。我天天都等着父亲写信来,在他歪歪扭扭的字迹里,体味着年迈的父亲念儿的爱心。我知道,我并没有长大,在父亲的怀里,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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