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耀玻璃前CEO刘小稚：带中国企业家打世界杯

刘小稚，1977—1982就读于西安交通大学无线电系，获工学学士学位。现任亚仕龙汽车科技（上海）有限公司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奥托立夫（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和福耀玻璃(23.17 +1.05%,诊股)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上海证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曾任Neotek（中国）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福耀玻璃工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兼首席执行官，通用汽车台湾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官，别克林荫大道和卡迪拉克概念汽车总监。

“即将到来2020年，东京奥运会一定能够入选“大事记”。与此同时，一些有趣的细节可能也会载入史册——东京奥运会的官方用车是氢能源车，贵宾用车、赛场与选手村之间的摆渡大巴车、选手村内的自动驾驶汽车，全部使用的是丰田第二代氢能源车。”

日本在氢能源汽车开发上，跑在中国前面打了一场漂亮仗。仅丰田一家就设定了一个不小的目标——2030年量产达100万辆氢能源汽车，引领日本进入一个氢能源社会。

2018年，李克强总理访问日本。在北海道的丰田汽车工厂里，丰田汽车公司总裁丰田章男特别为李克强总理介绍氢能源汽车，总理认真听认真看了半个多小时。随后，我们看到的是国家开始调整电动汽车政策，启动研究氢能源汽车。

显然，未来汽车产业的两个重大方向，电动汽车和氢能源汽车，中国不仅要参赛，而且还希望拿到好名次。

想要打好这一场比赛，中国就必须诞生丰田这样的公司，诞生丰田章男这样的新生代国际化企业家。

在中国，有一个人的抱负，已然与国家战略同频。而她的梦想正是，陪伴中国民营企业家一起打世界杯，成就中国精密制造业，成就中国汽车产业，诞生一批全球品牌产品和“百年老店级”全球化企业。

她就是中国汽车产业圈的“超级链接人”刘小稚。1984年，她远赴德国留学。由于德国并不承认她的大学学历，一句德文也不会说的她，在德国从大学本科开始念起，花了近7年时间拿到爱尔兰根技术大学博士学位。

刘小稚精通德语和英语，成为一位深度接触欧美文化的“改革开放一代”。正因为打开了国门，他们这一代人才有机会出国深造，并有进入国际一流企业就职，成长为卓越的企业管理者。

从德尔福汽车上海公司CEO，到通用汽车台湾公司CEO，再到Neotek（中国）CEO、福耀玻璃CEO；从百威啤酒全球独立董事、到奥托立夫全球独立董事，再到福耀玻璃全球独立董事；刘小稚一直在一流的全球企业担任领导者与董事，是中国企业家群体里少有“国际化企业家”。

10年前，刘小稚不想“当官”了，想给自己的理想做点事情。53岁的她在复旦大学旁边的大学路创立了亚仕龙汽车科技（上海）有限公司，致力于推进中国汽车产业链迈向全球先进行列。刘小稚为自己设定的新坐标是，不再替大企业效命，摆脱 “高级打工者” 的身份制约，当起汽车生态圈的“超级链接人”。

时代的潮流浩浩荡荡，以前那种强调上下游整合、供应链效率极大化的“价值链”模型，正在转向高度重视链接、共创价值的“生态圈”商业模式。刘小稚为此提出一个通俗易懂的“挖井理论”，倡导“合作挖一口井” ，90%的技术成果是共享型的，剩下的10%再自主创造做出个性化产品，发挥协同效应。

问题是，如何链接，如何产生协同效应呢？刘小稚最新动作是，与领教工坊（中国规模最大的民营企业家私人董事会平台）合作，搭建“精密制造私董会”小组，邀请约15位精密制造圈的企业家集结进来，共学共进，让企业家们自己找到“协同效应”的办法，她担任“领教”角色，甘当“催化剂”。已到天命之年的刘小稚，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推进中国民营企业家迈向全球先进。

2019年，全球汽车产业低迷，中国市场更是下跌近30%。回顾100年来世界汽车工业的发展过程，中国企业现在才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比较紧张的回落”，而且很可能是一个比较长时间的回落。我们一边追赶世界先进，一边还要学会适应在全球经济低迷的背景下逆势发展，中国企业家们的挑战不可谓不大。

“经济低迷是汽车工业每一个参与者都要学会去经历的。”刘小稚说，这个“学会”指的是企业家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自我蜕变，优化组织，技术创新，为下一个增长做好准备，“没有为下一个增长做准备的那些企业，肯定不会遇到下一个增长。”

在刘小稚看来，景气不佳的时刻，就是练内功最好的时候，企业家的学习力也是一种生产力：“我最喜欢的就是动荡的时候，感觉最有刺激的就是所谓低迷的时期，因为乱世出英雄。如果你真的想做好，你应该最喜欢这个低迷，因为不能做的或者没有准备好的企业都会被淘汰掉，那这个市场就都由你来主导了，你想买谁就可以买谁，想找什么样的人才就找什么样的人才，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期吗？动荡才是好的，但你要准备好！”

刘小稚又特别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是英雄，一定会被淘汰。”

2019年，一部名为《美国工厂》纪录片走红全球。这部影片讲述的是发生在福耀玻璃俄亥俄州工厂的“文化冲突”，制片人是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及其夫人，丰富的细节，戏剧化的情节，让网友不禁赞叹起了中国式管理艺术及其全球化生存能力。

纪录片播出后，刘小稚接到了很多祝贺电话。有人说，刘小稚是福耀玻璃的幕后支持者，事实上，刘小稚却自豪地表示，“我是其中的一份子”。

“福耀玻璃美国工厂的成功，首先要归功于曹德旺的领导力。”刘小稚强调，“他做领导者做的相当好，整个公司上下都愿意跟着他走，企业领袖人物的方向引领是非常重要的。”

数据统计显示，目前福耀玻璃在国内市场份额达到了70%，在国外市场份额是15%，是一家不折不扣的“隐形冠军企业”。从2008年到2018年，当全球经济进入下行周期，福耀玻璃成功完成了“逆周期”，毛利保持在40%左右，净利润增幅达到16.82%，这是相当惊人且傲人的数据。

“很有意思，当时福耀玻璃要走出国门的时候，很多人都说福耀玻璃跑了。2019收购德国SAM（汽车配饰公司）后，福耀玻璃的全球化大幕真正开启了，再增加100亿的年营业额不会是太长的时间。”刘小稚乐观地“预测”。

早在15年前，在她担任福耀玻璃CEO的期间，福耀玻璃就建立了汽车玻璃研究院和布局欧洲，登上中国民营企业全球化的“早班车”。拿下通用汽车业务，是福耀玻璃全球化的一次“伟大胜利”，一年几百万辆的汽车玻璃订单，只有几十万量在中国生产，几百万辆都在美国生产，直接催生福耀玻璃赴美设厂，水到渠成。

刘小稚在通用汽车当过好多“官”，通用汽车大中华地区首席技术官和首席工程师、通用汽车北美公司车辆电子控制和软件集成总监、别克林荫大道和卡迪拉克概念汽车总监，通用汽车台湾公司CEO。曹德旺当年起用刘小稚，包括继续把刘小稚留在董事会，那是多么深谋远虑。刘小稚与曹德旺的关系，可以当一段佳话。

刘小稚直言，在国内多达20多万家汽车零部件企业中，要想屹立于前50强，品牌、质量和技术是通行证，“全球化”是关键。排在前几位的头部企业，他们都获得了中国市场的高份额，已经迈向全球化，并且已经展开收并购行动。中国汽车零部件企业的头部企业，要跟全球汽车零部件头部企业（基本上已是全球隐形冠军企业）竞争，策略依然是继续巩固中国市场的高份额，继续全球化。

“我跟小稚不打不相识，谈判到最后，变成好朋友了。”蔚来汽车联合创始人郑显聪跟刘小稚私交非常好，他甚至派儿子给刘小稚当过助手，“小稚经历过许多不同类型、不同文化背景的企业，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回国做自己喜欢的事，帮助中国的民营企业家成长，我很欣赏她的初心。”

丰富的管理岗位经验，同样为刘小稚的管理艺术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从CEO到代表处，从工程到客户管理，都留下刘小稚式领导风格。“她的知识面全，接触面广。在战略思维和客户导向方面会有很多经验可以教给大家，她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博世（中国）投资有限公司总裁陈玉东如是评价刘小稚。

陈玉东特别提到，刘小稚人脉广，她是中国海归汽车圈的名人，中国汽车精英俱乐部的副理事长，她的国际人脉非常有价值。上面已经说过，曹德旺与刘小稚的联手，让福耀玻璃与通用汽车合作，让福耀玻璃顺利迈向全球化企业。我们相信，刘小稚与其他中国民营企业家合作，一定会诞生更多“联姻效应”，诞生更多中国籍的全球化企业。

陈玉东这样解读刘小稚的“领导力”，视角很平民化：“希望成就员工，成就客户，对别人有价值，能够帮助到别人，让别人成功也就是领导者的成功。小稚对员工比较有亲和力，鼓励员工主动做一些为客户创造价值的事情。在凝聚客户方面，小稚一直是客户利益第一优先，在双赢的情况下客户再把一些生意给我们。”

作为一个东方女性，作为一个做技术的人，要去美国通用汽车带领一个团队，制定一个公司的战略，去说服每一个人。一部分人并不不理解为什么刘小稚能坐上这个位置。而并不关注刘小稚所做的事情。

在通用汽车北美的时候，很多人质疑刘小稚：“你又不是我的领导，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刘小稚选择反问他：“我们是不是共同要把通用汽车做成这个领域的领先公司？”。

当他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刘小稚继续追问：“你同不同意我们在某一个领域是落后的？”他说同意。刘小稚非常不客气地说道：“那为什么你和我不能共同合起来去战胜那个竞争者？你别跟我斗，我和你是在一个战壕里的，我是来帮你的，我是催化剂。”

什么叫催化剂？“你去看看催化剂的定义，反应完成了，催化剂就消失了。”很快，那些质疑刘小稚的人逐渐开始与她合作。

对于刘小稚来说，常常遇到吃闭门羹，甚至被逐出门外的窘境。“被人逐出门外重要吗？”刘小稚反问道，“领导给我的任务就是说服这些同事一起工作，他们可能与我同级，甚至还高我一级，但我的任务是要把他们拉过来，来领导跨部门团队共同完成这个工作，虽然几次都把我逐出门外，但我还是不厌其烦的过去。”

有一次，一位不愿意见刘小稚的执行总监的直属领导，遇见了刘小稚。他问：“小稚博士，你做的这个项目很有挑战啊，我的团队跟你合作吗？”刘小稚用东方人的智慧回答：“你团队的这位执行总监给了我最大的支持。”之后刘小稚很快给那个不愿合作的同事打电话说：“我昨天见到你的领导了，他问起你对我的工作支持如何，我对你进行了高度的赞赏。”这个同事听后马上说：“明天你来我办公室吧。”刘小稚说，领导团队除了努力外，一定要用到智慧，但决不是走捷径。不是去挑毛病，不是去显示自己，而是抱着就要把这个事情做成的态度。怎么样能够让与你不合作的同事理解，做成这件事对公司、对客户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所以要执著主题，忘掉自己，这样才能够把一件事情做好。

透视刘小稚领导力的本质，其实就8个字：忘掉自己，成就别人。

这8个字，也许会被一些中国民营企业家嘲笑：“这样还是当领导的样子吗？”刘小稚的答案是：这样，才是当企业领导者的正确样子。

刘小稚这样解释她为什么甘当中国民营企业家催化剂：“成为领教不是要来说我刘小稚多么厉害，而是希望能和企业家们一起，让他们的企业变成杰出的企业，能够孕育出‘百年老店’，能够成为全球品牌。”

毫无疑问，刘小稚的全球人脉，当然能为中国民营企业构建全球合作网络铺路，当然能为中国民营企业家提升全球视野。刘小稚在通用汽车等一流全球企业当领导者的经历，当然也给为中国民营企业构建现代企业制度，尤其是帮助中国民营企业家习得管理职业经理人的“硬实力”和“软实力”。

职业经理人在中国民营企业难以存活，别人多批评说这是职业经理人们有问题。然而，陈玉东们已经用事实证明，中国人可以成为全球一流的职业经理人。那为什么他们在一流全球企业可以存活下来，在中国民营企业就不行？刘小稚得出的答案是，那是因为中国民营企业家们还没有学会领导和管理职业经理人。

刘小稚拿陈玉东所在的德国博世集团来举例说明。博世是全球汽车零部件企业的第一名，一年销售额高达779亿欧元。来一组数据，展示一下博世的全球化痕迹：德国员工数134000，只占全球员工总数35%;博世在全球设立的当地工厂超过120家，全球员工总数超40万，其中15,000个核心公司职员遍布海外，而且仍然坚持不断地进行人才储备。

刘小稚认为，博世的成功在于：一、民营企业，博世家族占有的股权仅有7%，但是具有一票否决权，博世家族可以一票否决任何的决议；二、家族成员不直接参与管理，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三、博世家族保持创业初心的诚信和对社会责任感。

博世设计的治理结构是这样的，博世家族持有7%股权、7%表决权和绝对否决权；罗伯特·博世基金会有限公司持有约92%的股权，但无表决权，架设合伙人会议、管理委员会和董事会，都拥有决定权；罗伯特·博世工业信托KG（无限连带责任）持有0.01%股权，93%的表决权；商业运作公司是罗伯特·博世有限公司，持有1%股权，但无表决权。股权、决定权、表决权“三权分立”，有合作、有监督、有制约，形成一套权责清晰、专业高效的治理机制。

德国非常多家族企业都采用类似博世这样的治理结构，成效斐然。一家企业变成百年老店，没有好的治理结构是做不到的。企业创始人信任职业经理人，以及安排职业接班人尤为关键。中国很多民营企业，创始人做的很好，但他走了以后企业就分崩离析，鲁冠球、王永庆都是如此。博世为什么这么厉害，130年来都是由专业职业经理人治理，不断地换血。百年企业没有一个创始人活一百年，但是他的精神，他的初心，有人可以继续。

中国民营企业家最大的问题是，不敢相信职业经理人，甚至认为职业经理人是“舶来品”，未必适合中国土壤。结果，这些企业家在用人上最大的问题是，核心管理层要么使用“家族成员”，要么请老同学或“信得过的朋友”。这其实是一种高度集权、任人唯亲式管理，是人治。包括博世在内的很多德国百年企业，家族继承主要起到精神传承和监督作用，而且界限划得非常清楚，家族成员不能干预职业经理人的管理。反观中国，一些民营企业家族参政，朝令夕改，难于授权，这种土壤职业经理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问题出在老板身上。” 刘小稚直言。刘小稚做企业管理追求的是一杆子从上扎到底式的领导风格。她喜欢画一个领导力三角形来说明，最上面是公司领导者，“比方说公司最近有一个指令，要节约10%的成本，那意味着头、头底下的秘书、每一个部门、一直下到扫厕所的阿姨都要执行，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都要跟这一指令走，从上到下根据领导者的指示执行到位。”如果你用这个标准去看中国的民营企业，做到这种水平的，非常少！问题出在哪，当然出在企业家的管理能力。刘小稚经常提醒民营企业家明白一个简单的事实：猫不在的时候，老鼠一般都在桌上跳舞。

纵观刘小稚的职业生涯，她基本上是一名“职业经理人”，在职业化的欧美一流跨国企业里干得如鱼得水、有声有色。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她在福耀玻璃干的太短，无法好好地把自己的管理经验在中国民营企业里进行深度施展。所以，10年前她才创办亚仕龙汽车科技（上海）有限公司，以辅导中国民营企业家为己任：“很多人不理解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简单来说，就是帮助中国中小企业发展成为‘百年老店’走出去’。”

“企业家如果不想成长，不想竞争，偏安一隅做小企业主，不用承担太多的社会责任，就千万别到‘领教工坊’来。但说句真的，你的企业可能很快也会被竞争者和客户淘汰掉。”快人快语的刘小稚表示，“一个企业家如果没有激情、没有诚信，没有社会责任感，是很难成为一个被这个社会承认的企业家或者创业者。”

很多民营企业家辛辛苦苦创业多年，经历了很多坎坷，所以有些戒心非常重，猜疑也很多。确实需要像刘小稚这样的商业领袖来做“领教”，陪伴中国民营企业家成长，帮他们打开心胸，放下疑心，敢于自我革命，敢于走出国门，成就全球化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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