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倾听诗人的民族有福了
——在2018世界诗人大会上的主题发言
作者:马永波,软件82级。曾获文艺学博士学位,并师从著名诗学理论家孙绍振教授,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我国当代著名诗人、翻译家、学者。已出版各类著作90余部。现为南京理工大学诗学研究中心副教授。
诗人都是“内在的流亡者”。作为与工具理性相抗衡的审美现代性的最重要表现形式,诗歌的根本力量就在于价值的建设。在混沌无形的现实之上,是诗歌为其投上明光,以彰显现实存在的本质。如果诗歌没有能力为现实赋予形式,如果诗人没有勇气在魔鬼面前弹奏七弦琴,如果批评家没有力量树立起标准和典范,现实只能再次被符码化,不是被艺术的本质力量所符码化,而是被各种意识形态所塑造,并以甜蜜的毒药渗透进我们的血液。
诗人是仰望着天空在大地上漫游的异乡人,诗人的原乡就是语言本身。谢默斯·希尼称诗学是“非人的诗学”,精神的高度、经验的宽度、道德的担承、语言技艺的千锤百炼,都使得诗歌写作成为一件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诗歌写作对人的整体素质的要求是所有人类创造性劳动中最高的,也是最为苛刻的。诗人要面临艺术与政治、私人与公共、有意识的控制与直觉的灵感之间的矛盾关系。诗人被迫使用被各种意识形态污染的语言,使用我们普通人同样使用的语言,而他要表达的却远远超出语言之上、文化之上、社会之上。正是诗人,在捍卫语言的纯洁性,在以自己生命的移注来保持语言源初的生动和直接。哲学家告诫我们:小心地对待语言,在它下面便是幽秘的存在本身;而诗人则说,纯净部落的方言。
诗歌所传播的真理和价值观,是和大众所习惯的主流社会的价值观相对的,中国社会,乃至所有的人类社会都是建立在功利关系之上的,而诗歌宣扬的是人与人之间审美的非功利的关系,它必然会让习惯了功利性地看待人和事物的人很不习惯,甚至对他们庸俗的价值观构成冒犯,这也是诗人的文化形象被大面积抹黑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诗人及其所代表的生活方式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环境的清洁,它逼迫人们反思自己的人生和生命价值,甚至会让人发觉自己的生命没有什么价值,因为人的终极价值在于精神,而不是物欲的满足。所以,诗人在社会上遭受普遍的误解甚至嘲笑,这是很正常的。
诗歌承担着民族的良知、人类生存预警器的作用,它是人类的神经和良心,正好像高空中的旗帜,最先感受到将来的风暴。诗人替普通人思考人类整体的生存困境,思考人类文明的内在危机,关注个体灵魂的真实处境,民生疾苦,自然万象,无不被诗人海纳百川的胸怀涵容其中,并冶炼出纯净的光明。在这个意义上说,诗人是在替整个人类承担苦难。我们应该感谢诗人,有他们的存在,人类不至于迷途,心灵不至于枯槁,灵性得以持存,语言得以净化。一个民族,如果善于倾听诗人的心声,必有福分!
2018年贵州绥阳十二背后